第四十七章 侦察引导（一）
从第二天开始，是为期两天的战斗技能考核，包括各型单兵武器的使用、手步枪运动速射、精度射击、多空域飞行、高空跳伞、渗透伞降、导航读图、目标识别与定位、无线电操作、地面作战等等，基本上都是执行侦察引导任务的必备技能。
日程安排得很紧，几乎是考完一项马上就开始下一项，考核的要求也十分严格甚至苛刻！包括杨帅在内的一些新战士，接受专业训练的时间不长，因此被淘汰，不在话下。
技能考核结束之后，特侦分队只剩下不到20人。
晚饭后，周刚来找袁龙。
“连长……”
周刚才刚开口，袁龙就抢先说道：“连什么长！我知道你找我干嘛，不该问的别问，我跟你一样参加考核，问我我也不知道。”
“不是，连长，你说他们招都用得差不多了，这最后一关还能玩出什么花活儿？”
上级越是不通知考核内容，周刚心里越是痒痒。
袁龙一边整理文件，一边慢条斯理地答道：“你管他玩什么花活儿，做好你自己得了。你还怕这考核？要是你都怕了，我六连真是没人了。”
周刚见套不出话来，再追问就是讨没趣了。
“连长，你说……如果要是进了合成营，是不是就得离开六连了？”
这话似乎问到点子上了，正在文件柜前忙活的袁龙突然怔住不动，沉默片刻。然后故意问道：“怎么？你小子舍不得六连？嘿嘿，当初你不是挺不屑来六连的吗？就觉得弹药班好，还为了弹药班的战友把我揍了一顿。怎么，现在觉得六连好了？”
“哎呀连长，你就别拿我开涮了！你就说，是不是进了合成营就不是六连的兵了？编制上到底会不会有变化？没错，我就是不想离开六连，也……也不想离开你！”
听了这话，袁龙心里热乎乎的。战士舍不得离开连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，可袁龙心里却多想了一层。周刚现在虽然成熟了、自信了，但他距离战胜自我还有一定的距离。他是个好兵，是我六连战士的榜样。自参军以来，他的身边一直有人“照顾”他，有他以前的战友左鹏飞、张凯，有陈向波、马超志和我。最重要的是，他对黄继光精神有了心理认同，他心里有“黄继光”这座灯塔！所以他舍不得六连。有这些在，他有信仰，他很踏实，他有参照物，有倾诉的对象，有情感的寄托。可如果有一天，这些都没有了，他自己能不能昂头走下去？他究竟能不能战胜内心深处的自卑感？我该怎么帮他……
袁龙停下手里的活，回头看看周刚，笑着说：
“真是个憨子……唉，我也舍不得六连，可那有什么办法？你虽然年纪轻轻，却也是老兵了。铁打营盘流水的兵，这道理还用我教吗？陈向波、马超志离开六连，张凯离开六连，你也会离开六连，我也会，我们都会。可那又能怎样？离开六连你就不干了吗？只要你心里装着六连，装着黄继光，不管到哪儿，哪怕你退伍了，你也一样是六连的兵！”
说着，袁龙走到周刚面前，揪了一下周刚的帽檐，说：“我说你小子，你该不会因为不想离开六连，故意在明天的考核中放水吧？”
周刚傻笑，“我才不干那龌龊事儿呢！就算要离开，也得是光明正大地离开！”
袁龙一拍大腿，说道：“这不就得了？干好自己的事。回去休息吧，养精蓄锐。”
周刚回到宿舍，刚想坐下歇会儿，紧急集合的哨音传来！
最后一关的考核正式开始！
参加考核的人员将分为A、B、C三个小组，分别乘坐运输直升机前往三个不同的区域，完成夜间“三无”空降、武装渗透、目标识别、引导空中火力和开辟空降场等任务。要求不得出现人员伤亡和被俘，并在规定时间内完成，才有资格参与评级。根据用时长短判定优、良、达标三个等级，等级优的小组将获准直接加入合成营侦察引导分队。
这是一场小规模的对抗演习，一次典型的侦察引导任务。
对抗的一方是特侦分队仅剩的不到二十名战士，另一方是考核组调来的其他部队，不知道什么身份，也不知道具体兵力。
A组组长冯晓天，B组组长高勇，C组组长袁龙，周刚幸运地被分到C组。各小组自行制定行动方案，自行决定出发时间。
考核内容与规则宣布完毕，队列解散，计时开始！
袁龙立刻组织C组集合，也不用点名，刚才分组的时候就听见了，全是六连的兵！
于是又立刻开始分配任务，指挥、侦察、无线电、突击、支援掩护、医疗……分工明确，各司其职，周刚是侦察手。
然后迅速检查各自装备，马上登机！
C组战士全副武装，背着各自的装备，快速而整齐地奔向停机坪上的米171直升机。
周刚紧紧跟着袁龙，小声问：“连长，这急三火四的干啥？急啥嘛，咱们连行动方案都还没定呢！”
袁龙瞪他一眼，低声答道：“你刚才跟我一样伸着脖子找月亮，现在还明知故问！上飞机再定！”
这天是农历十五，当前时间是19点30分，夜空晴好，空域清爽。这个季节，最多再过半个小时，月亮就会达到大约30度角的高度！入夜越深，月亮越高、越亮，如果到月上中天的时候再跳伞，就跟大白天直接跳入敌防空阵地一样。
登机之前，那袁龙还不忘回头看看冯晓天和高勇，也是一样，都在急急忙忙地集合登机。
上了飞机以后，才由飞行员告知小组指挥官着陆点的坐标。袁龙吩咐周刚拿出地图查看一番，心中便有了数。
飞行员说道：“考核要求夜间三无空降，但并未要求是伞降还是机降，为了节省时间，我建议你们机降。”
袁龙冷笑一声，“上尉同志，按照考核规则，飞行员属于中立方，可我怎么知道……你究竟是不是考核组派来的‘奸细’呢？”
那飞行员苦笑，“行行行，当我没说！好你个袁龙，好心当成驴肝肺！”
袁龙组织战士们商定行动方案。说是行动方案，其实就两点，第一，如何空降？第二，走什么路线？其他的商定不了，因为什么都未知。要是都知道了，还要你侦察引导队干嘛？
袁龙说：“同志们，时间紧迫，我就不绕弯子了，先说我的意见。我建议高跳低开，在偏离预定着陆点东南方5公里的地方着陆。虽然我们要多走5公里，但应该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开地面反空降力量，磨刀不误砍柴工。大伙有什么意见快提！”
战士们纷纷表示同意，只有周刚有话说，“我同意连长的提议，但我有补充。我们这次带的可都是翼伞，手动操控方便，我建议具体着陆点选择在山坳的背阴面，今晚的月亮太亮了，只有背阴面是安全的。虽然山沟沟里平地不多，但咱们六连谁怕这个？我第一个跳，大伙跟着我！”
全组一拍即合。袁龙将最终选定的着陆点坐标告知飞行员，大家再次检查装备，抓紧时间休整。
皓月当空，直升机在晴朗无云的夜空中穿梭，下方是星罗棋布的丘陵，构成一幅战鹰奔向明月的壮美画卷！
皎洁的月光洒进机舱。战士们闭目小憩，袁龙在思索着什么，周刚在擦自己的夜视侦察仪。
“刚子，说实话，上次猎人选拔的时候，你亲手断送了自己进入特种大队的机会……后不后悔？”袁龙突然问。
周刚专心致志地擦拭着手中的装备，淡淡一笑。
“所有的路都是我自己选的……为了爹，我放弃了上大学；为了让玉芳嫁个好人家、不再过穷日子，我宁愿放弃和她的感情；为了成全鹏飞他们的梦想，我放弃了特种大队的名额……爹生病之前，我不知道什么叫压力、什么叫无助、什么叫打击，我只知道我必须靠读书改变种地打渔的命运，我只有靠读书才能让人瞧得起我、瞧得起我爹娘！可自从爹倒下了，家里的顶梁柱倒了，什么都变了，我什么困难都遇到了，我也什么都明白了。经历过这些，我还有什么放不下的……”
袁龙认真地听着，“……可你真的甘心吗？你所谓的放下就是放弃吗？你就从来没想过为自己争取些什么？刚子，我征兵的时候，其实很认真地了解了你的家世，后来你成了我的兵。有时我就在想，这么优秀朴实的一个兵，为什么命运对你这么不公平？”
听了这话，周刚整理好手中的装备，眨着眼睛问道：“连长，你这是咋了？这话不像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，你今天很奇怪啊！”
袁龙抱着伞包，倚着机舱，感慨道：“我就是觉得……你应该有更好的前程，更好的归宿，而不是服完几年兵役就走人。看看你现在的样子，你还能做回普通老百姓吗？是，你年轻，可年轻又能怎样？最好的年华已经留在部队了，回到地方，又能改变什么？”
周刚沉默着，没有说话。他根本没想过这些问题。
袁龙接着说：“刚子，你有没有想过考军校？要想延长兵役，提干是唯一的选择。而要想提干，军校毕业是首要条件。况且，上军校也算是圆了你的大学梦。团党委已经开过会了，今年报考的通知马上就会下来。”
“啥意思？全连每年报考军校的名额也就那么一两个，我又不是不知道。怎么，连长你想内定给我一个？”
袁龙赶紧做出噤声的手势，责怪道：“小点声！战士们都在呢！”
周刚四下张望一圈，压着声音，有点焦急地对袁龙说道：“我当然想考军校，我当然想上大学，但我不用你内定！全连战士都看着呢，都看着我一班呢！我跟你走后门，我成什么了我？我还有什么脸当一班的班长！”
袁龙被周刚气得哭笑不得，但心里也是欣慰的。“老天爷呀……我哪张嘴说要内定你了？我怎么那么喜欢你呢？”说着低头看看表，时间差不多了，“行了行了，快到了，我服了你了周班长，再说吧再说吧啊！”
嘟……黄灯亮起！
袁龙喊：“三分钟准备！”
战士们最后一次检查装备，准备伞降！
